《唱片推薦》從正確的錄音理解正確的演奏與音樂美感：SOLSTICE 浦朗克雙鋼琴作品集

廠牌：SOLSTICE / 編號：SOCD236 欣賞法國古典音樂非常簡單也非常困難，簡單的是，完全不必理會它有什麼精神境界或人生意義，它本身『聲音的好聽』就可以得到最純粹的美感收獲；困難的是，處在演奏、錄音與音響三重加料扭曲古典音樂環境，一般人是極難不受污染地直接感受聲音的純粹美感，往往容易被引導注意到無關音樂、甚至是把削減音樂訊息當成好聽。因此，原本應該是輕鬆又高品味的法國古典音樂，反而變成很難欣賞又不受理解的高難度音樂了，這真是古典音樂界最可怕的損失。
　　因此，推薦一張法國古典音樂唱片，我一定得仔細挑出錄音水準極高的唱片，並且詳述正確音響應該聽到什麼。為什麼這麼強調音響效果？因為只要聽得到這些音響效果，就表示可以直接面對最美好的聲音本身，不必再提及其他音樂之外的詮釋了！也請讀者們千萬別誤以為法國古典音樂沒有精神境界。人人都認為從貝多芬到華格納有崇高的英雄氣勢，但是如果仔細聽過馬格納（Alberic Magnard，1865–1914）的音樂，不必知道他有參與社會運動甚至在敵國入侵時開槍反抗而遭射殺的資訊，就可以聽到他的音樂描述出最豐富精彩的正義、英雄與實踐了。要比英雄悲壯的精神境界，貝多芬與華格納還遠遠輸馬格納一大截哩！
　　以上簡論不應該出現在這篇唱片評論中，只是當前古典音樂環境對法國古典音樂的誤解實在太嚴重，不先提一下就很怕再來的評論會完全被誤解了。
　　如何聽出這張唱片之音樂的『純粹美感』？你必需先讓音響可以通過以下的判準考驗：『雙』鋼琴演奏意謂著有兩台獨立的鋼琴並列，我們面向音響的『左手邊』那台是『高音在前、低音在後』，『右手邊』那台是『低音在前、高音在後』。能調整音響而聽到這個判準，就必定可以聽到本唱片的純粹美感了。
按此下載測試音樂檔，放在 MY-HIEND網站。
　　本音樂來自唱片第二軌《雙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開始的一小段。首先，右手邊的那台鋼琴先出來，有沒有高音在後而低音在前？再來００：２１開始左手邊的鋼琴加入了，聽聽看有沒有上述效果？我必需說這是超級的『殺音響測試』！因為這張錄音的高頻幾乎無壓縮，如果音響系統的高頻沒有絕對正確，那麼鋼琴的高音就會過衝，『右』手邊那台鋼琴的『高音在後』就會變成『高音在前』。通不過這個標準別灰心，一大堆數百萬音響的玩家照樣通不過；這不見得是音響有問題，而是因為根據錯誤錄音來調整音響系統，導致音響性能完全沒有發揮，結果就會被『殺音響』。
　　如果你的音響可以通過這個基本的聲音舞台與樂器定位之測試，我們就可以聽到本唱片的聲音純粹美感了。一開始，右手邊的鋼琴之高音演奏出美麗動人的主旋律，請注意他使用了非常高難度的『鋼琴抖音』或稱為『鋼琴的聲音持續感』技巧，你會聽到每個音符被敲出聲音後，其殘響都會經過一些轉折才會連接到下一個音符。這部份的鋼琴演奏技術簡介請參考：《從蕾菲布演奏的舒伯特 D.960 審視『音色營造』的藝術旨趣》。
　　００：２１開始左手邊第二台鋼琴加入，與第一台鋼琴同時演奏主旋律。有沒有發現剛剛的『鋼琴抖音』技巧在這段開始不明顯了？於是我們轉而不再專注單一鋼琴單一音符的音色營造，改成欣賞兩台鋼琴兩個單一音符融合出什麼色彩。００：３１開始幾乎由左手邊第二台鋼琴主演主旋律，但是與一開始的主旋律不同之處，在於這段類似的主旋律是以『和聲』的方式表現，而非如一開始是以『單音』表現。我們會發現，一開始『單音』旋律的『鋼琴抖音』非常明顯，每個琴音的敲擊方式造成的音色差異也一清二楚。但是到了００：２１兩台鋼琴的『合奏』與００：３１開始一台鋼琴的『和聲旋律』，我們就勢必得從欣賞『單音』的音色營造，轉向『多音符和聲』的音色營造。
　　也就是說，你可以把這５０秒的音樂簡單化約成：一段好聽的旋律依次從兩台鋼琴分別表現出來；但是這不就回到韋瓦第時期的大協奏曲而己？浦朗克是近代作曲家呢！透過正確錄音與正確音響的表現，我們才驚覺『至少』應該欣賞到『從簡單音符的美麗音色』轉向『彼此應和的多音符和聲音色』這種『音色變化的歷程』，然後到了００：４２那段音樂高潮處：原本的管弦樂是大合奏，很容易辨識那是高潮樂段。但是本改編版只有兩台鋼琴，如何標示這段音樂是整體結構的一個高潮？沒錯，音量上它不見得夠大，但是『音色的豐富度』上它的確是一個高潮點。也就是說，到了浦朗克這麼近代的古典音樂家，他如果只是又寫出一首旋律很好聽的音樂，那根本是不合格的次級品。古典音樂是科學，作曲技巧永遠是進步的，其中我們至少要學會使用『音色營造』來欣賞較近代的古典音樂。否則以本樂段的音符如此簡單，一個鋼琴家加一台鋼琴就可以完全正確演奏出有音符了，幹麻浪費人力多一台鋼琴多一個演奏家？一個成功音樂作品決不可能寫出不必要的枝節！
　　於是從這張最佳的唱片示範，我們同時發現錄音與音響的重要，甚至直接影響我們真正的古典音樂素養。浦朗克這首音樂不算太冷門，錄音版本不算少，但是有那個版本可以讓我們快速而正確地感受到這首音樂不是只有旋律美？這首音樂為何需要兩台鋼琴？於是我們霍然一驚：原來音樂只是手段、音響才是目的呢！如果音響不夠正確（再度聲明『正確的音響』其最低價位可以壓到一萬八仟元，所以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觀念的問題。），有可能完全聽不懂音樂應該是什麼；結果反而是謙卑地承認不懂音樂、不以音樂自我標榜，只專注音響這種形而下的聲音科學，音樂的大門反而只對執著於物質的欣賞人士敞開。

蘇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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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載於MY-HIEND電子雜誌創刊號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