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4日 星期一

從『音、樂分立』角度重新理解歌劇的藝術 《前言》


  我一直對歌劇的興趣不大。

  從熱愛古典音樂以來,一開始當然專注於主旋律,但很快地就非常偏好兩條主旋律同時出現的音樂感覺。後來知道這叫做『賦格』,雖然是一個專有名詞與嚴格的作曲技巧,卻帶出一種獨特的『融合感』── 把兩條主旋律同時唱出來,真的就是有完全不同的音樂視野與全新感受。

  隨著欣賞音樂遇到瓶頸,曾經嘗試轉向歌劇;於是被莫札特的《魔笛》帶領入門,從而經歷了《唐喬望尼》、《費加洛的婚禮》....最後嘗試《卡門》,被它驚豔地沈迷不己。可是當年還沒有學會音色藝術的欣賞能力,總是無法理解為何自己會被深深感動?再加上當時音響科學水準甚差,熱愛汽車之下改裝了一套汽車音響;勉強分辨出夠水準的音色藝術,也能辨認出老德版的 EMI FRANCE 之卡拉絲《卡門》是發燒級的錄音。可是當時只能把這些感受歸因於『情感表達』── 可能是比才的寫實主義與巴爾札克的《高老頭》一樣令我感動吧??



  雖然當時的音色藝術欣賞能力嚴重不足,但的確透過《卡門》發現令我眼睛一亮的音樂新世界;沒錯,在這種歌劇中,管弦樂的部份終於有足夠的『多條主旋律同時出現』之豐富度;難道可以把貝多芬後期弦樂四重奏的感受應用在這些歌劇嗎?再來當然嘗試公認典範的義大利歌劇,結果卻嚴重觸礁:雖然這些『莊歌劇』重視情感、氣勢與戲劇張力,但是管弦樂與人聲的音樂內容卻完全跟我不搭調。好聽當然還是很好聽,卻無法引起我的真正興趣。於是我又把歌劇丟地老遠......


  終於學會欣賞法派古典音樂與調整音響科學後,音色藝術的感動讓我重新體會『融合感』:若說賦格曲式是線條的融合感,那麼音色或調性的全新作曲方法就是色彩的融合感了。這下子我理解為何無法被歌劇強烈感動了;當前流行的歌劇演奏水準,往往極端強調主唱者的旋律線條,加強主旋律帶出來的情感表達;這與我的美學觀點嚴重不合,所以一直對歌劇興趣缺缺。

  最後音響玩出興趣來,音色藝術也能掌握了,法派古典音樂與演奏也開始理解了。一聽到拉威爾的《孩童與魔法》(或譯頑童驚夢,這個譯名個人認為非常不適當),當場中毒!太好聽了,完全符合我對音樂的個人美學要求。而且一部《孩童與魔法》就可以涵括莫札特所有的歌劇:有《費加洛的婚禮》的饒恕與和諧,也有《唐喬望尼》的放蕩與恐懼,更是充滿了《魔笛》的赤子之心與對永恒真理的呼喚。除此之外,音樂寫作技巧更是強出一大截,莫札特時代無法存在的音色藝術被拉威爾發揮到登峰造極。怎麼會莫名奇妙出現這麼偉大的作品?從莫札特到拉威爾,中間究竟又經歷過什麼?



  於是我順著這條軌跡,回頭找到華格納,再進一步找到奧芬巴哈從而擴及到德利布與馬斯奈,再回到古諾;OK,這條軌跡大概掌握了些許:華格納提供『調性』的音色融合感,奧芬巴哈與其他法國歌劇提供『樂器』的音色融合感,再從莫札特繼承下永恒不變的音樂心靈與創意思維,最後,結出了拉威爾《孩童與魔法》這種永恒地絕唱。



  現在我們所熟悉的古典音樂界,對於法國歌劇簡直是完全地忽視。雖然《卡門》紅到發紫,但是跟《卡門》一樣偉大的《霍夫曼故事》、《拉克美》就罕為人知了。我個人是猜測這完全是因為《卡門》的劇情迎合當代思潮論辯才得到垂青,否則單論古典音樂本身的內容,就算是搞笑胡鬧的《天堂與地獄》照樣可以跟《卡門》相提並論。

  大家都知道浦契尼的《蝴蝶夫人》,德利布《拉克美》的故事內容相差不遠:一個是在日本一個是在印度,都是東方女子愛上歐州男子再絕望自殺的悲劇。但是兩者的音樂內容走向實在相差十萬八千里!我的確認為《蝴蝶夫人》的劇情比較纏綿悱惻賺人熱淚,但是回到古典音樂的『音』本身,不談劇情只談音樂中樂團與人聲融合的美感體驗,客觀上當然不能定兩者誰優誰次,但是相信大家可以理解為什麼我一聽到《拉克美》就中毒到不可自拔。



  我也更能理解為何被《卡門》深深感動了。原來完全不是劇情,而是音樂。當時無意間欣賞到它豐富的音色藝術旨趣,只是那時程度差,不知道自己聽到的是什麼。現在使用正確音響重聽《卡門》,一切就豁然開朗了。



  對法國歌劇的忽視,同時就帶出來對『歌劇』本身價值的偏見。既然華格納紅透半天,但是華格納的音樂貢獻不就是把歌劇轉化成『樂劇』嗎?也就是說,欣賞《指環》的演唱,聽不到管弦樂豐富而多彩的『與主唱者競奏』、『與主唱者二重唱』,怎麼可能欣賞到華格納的真正價值?當我迷上《指環》後,救命啊!我只能回到1950年代的克納茲布利許與拜魯特樂團的現場演奏錄音才能聽到真正的華格納,之後的現代演奏(尤其是1980年代之後)幾乎或多或少都有樂團與人聲無法融合的問題。同樣的,造成我對羅西尼、威爾第與浦契尼毫無興趣,會不會是根本沒有正確的演奏?又要回到MONO歷史錄音?

  所幸,聽到INA那張里昂管弦樂團199X年代的《指環》最後女主角終曲,對!這就是我要的華格納!只有人聲與樂團能成功融合,樂團可以展現華格納管弦樂法的多樣色彩,這才能說服我華格納值得花時間瘋狂欣賞。



  因此,雖然《卡門》與古諾的《浮士德》紅到發燒,但是缺乏人聲與樂團的融合感之版本比比皆是,慘不忍聽!這不是簡單的『法國歌劇只適合法國人』的文化偏差問題,而是古典音樂視野為什麼如此嚴重缺乏『音色的融合感』這種平行式欣賞能力?這果然是一種進階的欣賞,不是普羅的更不是入門的;但這是一種挑戰:花了一大堆金錢與時間好好欣賞古典音樂,能不能有一些進階級的提升呢?

  於是,我打算寫一系列歌劇的簡單分享。當然重點放在法國歌劇,因為其他歌劇的資料己經太多了;而且,若我是從法國歌劇體會到音樂分立的欣賞方式,當然讀者也只能從相同角度去體會這個進階級的音樂欣賞角度了。

  一個個滑稽、美麗又爆笑胡鬧,偏偏充滿深刻音樂內涵的法國歌劇故事,但願能在更多渴求音樂心靈的愛樂者心中萌芽。
蘇友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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