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5日 星期二

古典音樂欣賞歷程的神秘體驗

註:己出現更新版,請參考:http://blog.chinatimes.com/psycho/archive/2008/12/11/358187.html

  我個人很注重的一種音樂欣賞方式是:參與進音樂家創作的生命歷程,看見他心靈的成長與起點終點,感受他一生的藝術歷程與意義,陪伴他詢問人生的終極關懷。這種欣賞方式不是必需的,純粹是個人喜好;然而,往往會出現一種近似心理學上謂的『高峰經驗』或宗教上的『契合感』,所以我私人把它稱之為『神秘體驗』。

  例如,如果詢問:『為什麼貝多芬會有前中後三期的不同風格?』,那麼我們己經透過參與他的一生創作意義的方式,詢問音樂欣賞的神秘體驗方向。如此一來,看到作曲技巧同樣是後期風格的 op.111鋼琴奏鳴曲與最後六首弦樂四重奏,它們卻表現出完全不同的曲風,很自然的我們就會詢問:『除了音樂技巧的差異外,是否有心靈取向的不同造成音樂藝術心靈的不同?』。

  這樣子掌握音樂家『整體心靈』的音樂欣賞方式,雖說是完全個人主觀性的欣賞,但是對於作曲家完整的音樂旨趣反而可能產生另一種『客觀的音樂鑑賞能力』;例如我曾談過『第九交響曲是否未完成?』這個議題,便是透過『整體心靈』音樂欣賞取向從而產生另一種欣賞音樂的旨趣。

  因此在我欣賞巴哈、貝多芬、布拉姆斯、莫扎特、舒伯特、聖桑與拉威爾的經驗中,都發現他們出現在後期作品的『心靈躍升』現象。這種現象帶給音樂賞者的直接感受,就是本文談到的『神秘體驗』。人類的心靈世界不見得需要具體教義的宗教型式,但是每個人一定都有終極關懷的價值感與神秘感;這種感動是可以被音樂誘發的,於是我們發現被誘發的終極關懷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底下我所謂的『位格』這名詞的真正定義請去問神學家,只是借用來描述音樂欣賞的感覺而己。)

  第一種是偏向追求『境界高妙』、『世事如夢』、『放下』與『自在』這種『無位格』的音樂體驗。例如貝多芬最後三首鋼琴奏嗚曲,這種音樂表現的是:不與任何對象進行對話,而呈現出一種逍遙自在、看透人世的心情。例如op 109的第一樂章,貝多芬的手法是利用少數音符打破旋律線的完整,讓我們期待一條完整旋律的心情吊在半空中;再加上他使用違反古典主義的和聲習慣,讓音色產生不夠和諧的輕感與虛感;從而產生逍遙境界高妙的感覺。

  再例如op.111的第二樂章,從第一到第三變奏層層把變奏主題切細、加快之後;先完全只用低音域把旋律極簡化,再使用非常細碎、溫和的三十二分之一高音域音符把旋律線徹底切碎;這樣的手法徹底打破我們心中原來期待的完整音樂圖像,結果我們的心情又被虛懸在半空中,從而得到超脫世俗的感覺。這樣的藝術手法不依賴對話,而且打破任何『指涉對象』;目的是讓我們產生『空靈』感受,所以我稱為『無位格的藝術體驗』。

  另一種是向追求『上帝的愛』、『對上帝的馴服』這種『有位格』的音樂體驗。例如貝多芬的最後六首弦樂四重奏,這種音樂表現的是:與一個『可互動的對象』進行對話的感動;而在這種對話中,貝多芬式的作品是與他心目中的上帝進行對話,他與那個對象互動後得到的感動是願意臣服於上帝(例如op.135的第四樂章)、傾聽到上帝的愛與和平(op.135的第三樂章),面對上帝嚴肅審判的敬畏(op.131的第七樂章),向上帝祈禱(op.131的第一樂章)....等等。這些音樂的感覺讓我們覺得貝多芬與一個擁有『愛』、『和平』、『公義審判』、『可垂聽禱告』這些屬性的『對象』進行深度的對話,所以我稱之為『有位格的藝術體驗』。

  我發覺,傳統東方文化對於『有位格的藝術體驗』往往很難欣賞;我們太容易把任何藝術都解釋成『無位格的藝術體驗』。我常發現,在我們身旁找到喜歡op.131的人實在很少,而學會米蘭昆得拉那套把op.135解釋成無位格的藝術體驗從而順勢喜歡上op.135的人卻著實不少。據此而論,我們的藝術觀點還是會受到社會文化的影響;當然了,如果嘗試追求徹底自由的藝術體驗,他就得學習如何擺脫影響藝術心靈的外在原因。

  上述只是一個方便欣賞音樂的方法論,不是多嚴謹的理論,只是想達到一種效果;針對純粹的音樂欣賞者,這種方法的目的是,能不能幫助欣賞op.111與op.127-135的差別?幫助欣賞布拉姆斯op.116到118 與 op.119 的差別?幫助欣賞莫札特no.27鋼琴協奏曲與 k.614、616、617、618 的差別?進而,能不能幫助欣賞拉威爾兩首鋼琴協奏曲的心靈處境是貝多芬OP.135的繼承與延申?若也有人能從這種整體心靈音樂欣賞方法看到更多音樂內容,這種音樂觀點就不枉了。
蘇友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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